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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林搜食记之早餐篇

玉林搜食记之早餐篇
曾有一段时间，我是不吃早餐的。无它，没有时间耳。那时我性习夜猫，一两点睡觉是正常的（最近好了许多，为养颜计，十二点左右也就洗洗睡了），又喜欢赖床，于是乎天天上演与时间斗法的把戏，于枕被间呻吟着久久不愿起床。总是要与意志几番挣扎，再不起床就等着迟到了，才忽地急蹦起来，盥洗，梳妆，换衣……争分夺秒，踉踉跄跄出门，掐着秒数迎着老板的怒目扑进办公室大门喘息。所以要在八点前吃上早餐，那除非是在梦里。当然N年以前（小时候，嘿嘿），家里还是做早餐的，一般不过是下碗面条，再卧上两个鸡蛋。现在的话，偶尔兴起，就会提前买了豆浆面包，早起之后，嘴里咬着牙刷，在微波炉里热一热，堪以糊弄肚子而已。
所以今儿个八的不是您家里灶台上的贤惠，而是外头那活色生香的风韵。
说到本地早餐，首先不能不提的是大名鼎鼎的牛腩粉。顾名思义，主料为熬炖得十分久的牛腩是也。牛腩耐煮，久而不烂，火候足时，肉质固然软糯柔嫩，入口无渣，味道也浓郁入味，铺在烫软的爽滑米粉上，浓香滚烫的肉汤兜头一浇，再配上三到四颗本地同样出名爽脆弹牙的肉蛋，小葱青青翠翠一洒，粉滑，汤浓，肉鲜香，和着热乎劲吃下去，由口至腹，得到极大满足。所以牛腩粉店的早上都熙熙攘攘，热闹无比。有些出名味道好的店，还要排队等位。值得一提的是，牛腩粉还有丰富的配菜，若有不爱吃牛腩的，还会有诸如牛脾，牛巴，叉烧，猪脚，肉糕，卤蛋……等等可供选择，总有你爱的一款。我就不大爱牛腩，专要糯口的牛脾，和脆嫩的肉蛋，滚烫热辣一碗下来，全身毛孔一齐舒张，额头微微沁汗，满足和欢喜随着一口气一起吁了出去。
牛腩店里还有一味汤粉，也捧场客众，即老鸡粉。以老母鸡熬炖够火候的上好鸡汤一大锅，肉烂，汤醇，满眼黄澄澄的丰盈，香气馥郁，很是有居家过日子的厚实感。不过商家趋利，少有精心挑选上好老母鸡耐心熬煮的，左不过随便挑选几只状况可疑的鸡扔锅里洗一洗澡，便摆开架势糊弄食客，汤寡味薄，一股子的饲料味道。所以这老鸡粉日渐式威，也不见得是什么值得可惜的事情。
卖牛腩粉的店子一般还兼备凉拌粉。薄薄的粉皮剪成蝴蝶状，一朵朵颤巍巍团在瓷碗里，卤汁浇上，配菜铺上，吃时几乎是滑不留喉，只等着唇齿留香。如果说牛腩粉能让胃熨贴舒畅，那么凉拌粉则是令人跳脱生动起来了。然我是不怎么点凉拌粉的，总觉得卫生状况很是可疑。而且胃里受不了一大清早从天而降的沁凉。热食则暖胃，能让人于一日伊始便精神振奋。
接下来这一味同样发源于本埠的历史悠久的坐拥无数拥趸的，同时也是我的最爱的——当当当当，闪亮登场！生料粉是也。所谓“生料”，即将猪，牛，鱼，和各种内脏切好腌备，吃时骨头汤烧滚，下切粉（切切不可用圆粉），下选好的生料，略烧，调味，撒葱——您老瞧好了，厨官大人恭请上场。一碗生料粉是不是好吃，诀窍在于骨头汤是否足够醇厚，生料是否足够新鲜。生料粉没有什么特殊滋味，具备的是一种鲜美得来又说不出来的朴素，不管市井草根，贩夫走卒，人人得以手执一碗而风卷残云。但这碗粉的妙处在于能让胃熨贴之余，令人感觉十分充实及饱满，堪称本埠早餐之典范。假设将这几样标志早餐做个比喻的话，那么牛腩粉可算是俏式利落的小媳妇，凉拌粉则是娇憨咿呀的小妹子，而生料粉就是温厚贤良的大家姐了。脂粉不施，然又端肃稳重，老爷太太能将身家交付出去，而十分放心。这粉对于我来说是很管饱的，早餐若吃得晚，往往午饭就省了，只在两三点的时候随意找些小食填补肚子即可。
若把粉换成店家早熬好的粥，同样方法烧一烧，就是生料粥了，比粉多了一分清淡顺口，若看官您今日精神恹恹胃口不佳，那就再适合不过。若以大火热油赤酱浓色上场，则成咸鲜逼人的炒粉，与广东名点干炒牛河堪有一比。这两样因为不喜，所以略过不提。
有一阵我很爱肠粉，天天蹲街角吃一块钱的。肠粉的妙处首先在于看，大火笼子生得呼呼的，浓冽的糯米浆往薄铁皮的屉板麻利儿一铺，抹上一层拌好的肉馅儿，一颗鸡蛋噗嗤一打，往笼屉里一插，就手儿又赶下一屉，过程十分的流利娴熟。一分钟后抽出来，小铁片儿两头一刮，一段洁白柔嫩的肠粉就如美人玉体横陈，娇媚万状于盘中蜷着了，粉浆雪白，肉馅淡红，葱沫嫩绿，蛋花鹅黄，配上酱汁的艳紫，辣椒的火红，端的是十分惹眼，不由得让人打从胃口里怜爱出来。入口——自是说不尽的幼滑鲜香。只一样，容易腻滞，再横壮的汉子也少有吃两条以上的。这东西极大众化，虽生就小姐身，偏又丫鬟命，纸币一元就可与肠粉姑娘一亲芳泽。有些小店号称有一块五两条甚至一块的，诸位看官，奉劝您老千万别去。这两者之间的差异，恰如江南水乡的灵秀娇娃和山西大同的蒜鼻姑娘一样，虽然同在怡红院操此行当，然风雅之别，自是判若云泥，客官还是莫要败坏了胃口的好。
冬天则最喜温暖饱肚的糯米饭。遍布大街小巷的憨憨傻傻的铁皮大木桶，装满一肚的晶莹剔透，热气腾腾坐在蜂窝煤炉上，这样的饭吃来格外的香糯。它的迷人之处在于米粒于唇齿间的缱绻悱恻，缠绵如你是风儿我是沙的爱情。而饭的味道如何则全靠米本身的好坏，乏善可陈，重要是的菜。用心思的店家，菜的种类可以达二十种。除了跟牛腩粉相似的之外，如腊肠，蜡肉，叉烧，牛肠，生肠，卤蛋，肉皮，卤豆腐，粉蒸肉……，让人挑得眼花缭乱，恨不能坐拥粉黛三千。在这里我要独说一样妙绝尤物——粉蒸肉。所有人都视食肥餍甘为畏途，独独这粉蒸肉是例外。一张张薄如纸张的肉片，静静伏于热气蒸腾的氤氲中，肉质已蒸得近于半透明的琥珀色，薄薄裹一层暗黄细碎的豆粉，虽然全是肥肉，但模样与滋味，与那当初的粗蠢状貌浑不相似，犹如那沐浴熏香后送入皇帝寝宫的妃嫔，那眼波流转百媚千娇又岂是初入宫门的未经人事天真未凿可比？夹起来啖一口，轻轻咀嚼——甘，香，鲜，糯……恩，你要问我妈姓什么？啥？我还有妈？
还有一样卷馅粉，近来不大吃到。香葱，豆芽，木耳，大头菜，猪肉沫子，诸料齐备，细细剁碎，调味炒熟，五色斑斓搅拌匀了，用那凉拌粉的粉皮宽宽铺开，卷成一条一条，点时，剪刀嚓嚓剪成一口一段，浇酱汁上碟，脆口可喜。这粉有趣就有趣在，明明内里丰富活泼俏皮得很，外表却偏生十分素净，粉皮裹得严严整整的，不苟言笑。很象那不安于室的小寡妇，浑身缟素，鬓斜白花，而葱绿滚绯红边的抹胸却隐隐透将出来，一痕雪脯上还细细掐了暗红的痧影子，端的风情。
呵呵，写得累了，看官们也看得生厌，快要转台了，再随意说一两样吧。馄饨，本地叫云吞，四川等地称为抄手。小巧精致的称为小肉云吞，而结实饱满当然就是大肉了。包云吞的小姑娘端坐面皮与肉馅间，十指如飞，云吞如蝴蝶一只只，扑进那簸箕盘子里，好看煞人，只等下锅了。骨头汤一滚即食，要的就是那清淡本色新鲜爽脆。云吞不管饱，若有胃口大的，配上面条，一窝丝团在那乳白汤水和粉红肉团间，枸杞叶子翠格生生的，鲜亮得紧。很是适合小情侣们你喂我一口，我喂你一口地炫耀，全然不顾旁人看得肉紧。很久以前，因偏喜云吞，会特意提前一些起床，到十字街吃有名的大肉云吞，真正的大肉，大如蛋黄，一口一个，几乎能听到肉馅碎裂轻脆的“卜卜”响，吃得十分过瘾。可惜现在的所谓大肉，分量至少缩水了一半，口感大不如前，意兴也随之索然了。
云吞店都兼卖饺子和粽子。饺子全国皆有，就不说了。只说那粽子，味道也是极好的，个头不大，甘香不腻，里面的排骨和五花肉腌渍很是入味，很适合冬天早晨热热的吃了赶路。只是鲜有看见小姑娘家能吃得下一个的，一般是两人各要一碗小云吞，粽子各分一半，喁喁地聊，细细地吃。吃毕，一碗温温的骨头汤喝了，手牵手一起走。桌上一张黄色棕叶小二是要回收的。据说，蒸过多次的棕叶包的粽子特别的香。
    有一样不能不提的，本埠吃早餐，断少不了一个味碟。店家自备一小坛，满满地腌了生辣椒，讲究一些的还有萝卜酸，和黄瓜酸。食客自己于小碟子里盛了，酱油，白糖，油，葱花，豉汁，自己调好，甜酸适口，脆生生地嚼了，开胃解腻。若将这各式早餐比做诸花样女子，这味碟算什么呢？恩，算是众美女的化妆盒了。丽质天然，虽不须向脂粉借颜色，但浓淡妆，总相宜，眉轻黛而翠，唇薄朱而红，倒也没有嫌脂粉污了颜色的。那有没有妆太浓反掩盖了本来面目的？也有。若干年前我天天吃大同的生料粉，倒不是因为它的粉味道好，而是味碟很合姑娘我的心意，只为了这一碟爽口小酸，倒赢得忠实顾客一名。后来味碟的味道大变，我也就不去了。所以，诸位店家，切不可因小失大，因为芝麻而丢西瓜哪！要赚我们荷包里的银子，就先赚这荷包之上的挑剔的味蕾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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